央行和财政部

近期总算可以轻松一点，重新开启“经济学体验半小时”。

近期财经的热点话题莫过于央行和财政部的“碰撞”，据说这场交锋已经开展过一个回合，而最近的这次包括两篇文章《当前形势下财政政策大有可为》、《财政政策为谁积极？如何积极？》，前一篇对财政问题涉及多方面的声讨，后一篇的回应涉及范围稍少，但几个争议点基本也提到了。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协调问题，以及更吸引眼球的部门之间互撕，实际上由来已久。前一个问题，在欧洲，由于实行一体化的货币政策和各国分散的财政政策，金融危机以来政策选择尤其是财政政策的选择屡屡引发争议。后一个问题，除了部分涉及中国特有制度的部门争议，更多的是两个部门政策之间相互影响导致的冲突，有人还对各国财政部门和中央银行关系做了梳理。
实际上，这场争议的焦点超出一般意义的宏观经济政策，并不只是哪一个宽松一些，哪一个收缩一些的问题。

• 争议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是政策尺度的冲突。实际上是一般意义上的两类政策的配合问题，政策目标之间的冲突。宽松的货币政策面临两种约束，通货膨胀、以及资产价格波动、债务扩张导致的金融风险，而财政部门则需要考虑政府赤字率，以及相关的主权信用问题。在欧洲，两类政策的矛盾根源于各国经济发展差异和货币财政两套不同的安排，金融危机以来争议尤为突出。而中国目前的矛盾则体现在，货币紧缩时，财政融资的两种渠道债券和税收实际上均面临一定压力（发行本币债似乎不存在问题，但很容易转变成债务货币化，也会成为另一个冲突点），货币扩张时，政府及政府支持的企业因为信用等级较高而事实上获取更多的信贷资源，成为实际上的财政扩张，在经济预期不景气的时候更为明显，部分研究甚至认为中国的宽松货币政策在刺激信贷方面有异于其他地区的有效影响。
• 第二个是去杠杆过程中政府、国有企业和金融机构的分担问题。央行的批评在于，财政部门以规范的方式将原来以政府信用产生的借贷更为企业信用，是实际上这些企业自身信用不足，从而去杠杆的损失将由金融部门承担。桥水基金著名的去杠杆研究（An in-depth look at deleveragings）中，指出去杠杆的四种方式，债务减记、紧缩政策、财富转移和债务货币化，并认为不同阶段工具组合的采用可能导致三种结果，好的去杠杆，坏的通胀去杠杆和坏的通缩去杠杆。好的去杠杆需要扩张性货币政策以推升名义经济增长，实际上是债务货币化，但这个过程中债务减记必不可少，需要在不同时间的进行方式选择和平衡。Mian和Sufi的《房债》一书描述了次贷危机后激烈的债务减记产生的后果，并提出了作者认为较为合适分担方式。从实践上，各方都不愿意承担去杠杆的后果，这就是争议产生的原因之一，而问题在于，依靠市场触发去杠杆或者采用更为市场化的手段，都将面临同样的问题，负债程度不合理，效率较低的部分是否能够真正退出。
• 第三个问题是金融机构的治理问题。金融机构的治理问题由来已久，近15年来主要银行都经历很大程度的改革，从监管独立性的角度，金融机构不应由监管部门持股，但这仅仅是一方面，由财政部门持股，尤其是在当前地方政府运行机制下，金融机构很容易成为地方政府的隐蔽的资金来源，其独立性越弱，资源配置受影响程度将可能更高。近年来已有对金融分权的阐述，现行制度中金融监管是中央事权，但新规在何种程度上会显示出金融分权加大的特点，还有待验证。

实际上，后面两个问题还能引申进一步的讨论，即我们需要何种程度的金融市场化安排。按照目前的几项规定，总体上形成了一种相对温和的治理机构改革的方案，大致是一方面通过对金融机构的持股监督其风险，另一方面则是在国有部门出现资金问题时更为便利地采用相对温和的方式处理。但是这种方案将使得金融部门与政府部门的捆绑更进一步，在金融活动中将对非国有部门产生一定的挤出，又可能导致资金持有投入缺乏效率的部门，在根本的问题上并没有改进。实际上，金融市场化方面的改进都将触及各方利益，美国利率市场化后大量金融机构倒闭，并在客观上推升了金融体系的集中度，对于中国而言，长期扭曲的利率有利于投资的一方，利率市场化将使得低效率的投资难以在市场上立足，又将对相关的各方形成冲击。